公元1234年,宋蒙联合灭金之后,蒙军北返黄河,宋军退守襄阳。
但是,出于对蒙古的戒心,南宋方面在宋蒙边境的秦岭淮河一线,构筑了一条抵御蒙古的千里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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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拜皇陵
同时,南宋君臣考虑灭亡金国的大胜,是自建炎南渡,这一百多年来最好的消息。作为赵宋的后世子孙,南宋君臣觉得应该去皇陵告慰祖宗。
然而,宋太祖赵匡胤、太宗赵光义的陵寝都在黄河南岸的洛阳。
而洛阳在金国灭亡以后,属于蒙军的控制范围。
想当年,赵构将皇位禅让给赵昚之后,宋孝宗赵昚就想着去给太祖赵匡胤扫墓,为此还于公元1163年发动了隆兴北伐。
奈何金军强悍,宋孝宗终其一生也没有实现扫墓的愿望。
所以后来才有了辛弃疾那“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的心有不甘;才有了陆游那“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的临终遗言。
然而,又经过七十多年沧海桑田的变幻,金国已不复存在。此时在位的宋理宗,仍然无法正常的前往祖宗陵寝,上上一炷香,敬上一杯酒。
本来,在金国灭亡之后,按照蒙古和南宋灭金之前的约定,洛阳市应该归南宋的。
蒙宋联合灭金之前,宋使邹伸之出使大漠,与窝阔台共商灭金之事。当时窝阔台许诺,南宋帮助蒙古灭金之后,蒙古当以黄河以南,宋之故地为酬劳。
蒙古既许河南之地,宋理宗便以孟珙、江海二人统兵两万,携粮草二十万担,自襄阳北上,与蒙军合围金哀宗于蔡州。
然而,金国灭亡之后,蒙古自食其言,仅与南宋以陈(今周口河南)、蔡(河南驻马店汝南县)二州为界。
所以,北宋帝王的陵寝所在地洛阳,目前处于蒙古的势力范围
鉴于当时和蒙古还处于和平状态,南宋也不适合因祭陵和蒙古大动干戈,宋理宗在不能亲往之际,便以孟珙为护祭陵大臣,自襄阳疾驰洛阳祭北宋八陵,向祖宗告慰他灭亡金国的文治武功。
孟珙领命之后,前后历时十余日,携祭陵大臣而归。
祖宗虽祭,但祭的憋屈。特别是每每想到以后的日子,祭拜个祖宗陵寝还要偷偷摸摸。宋理宗的心中总会不甘。
没过多久,一个在当时的南宋上下看来,无异于石破天惊的想法在宋理宗心中泛滥开来。
战前廷议
宋理宗打算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黄河以南的北宋故土都收复算了。从此西据潼关,东守黄河,与蒙古划黄河而治。
但是当宋理宗在朝堂上提出要出兵收复河南之地的战略构想时,朝堂上的人都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他。
河南之地,在金亡以后被蒙古接手。当年的金国被打的苟延残喘之时,南宋尚且不敢出兵。反观现在蒙古刚刚经过大胜,兵势正盛,双方还处于友好的关系状态。若是此时出兵北上,其后果是否是南宋所能承受的起,其结果犹未可知。
很多人心里想着,蒙军不越过边境来攻宋就算不错了。此时若南宋主动出兵去攻打河南之地,挑起中原大地这刚刚熄灭的战火。这个玩笑可开不得。
当宋理宗把自己的想法放在朝堂上讨论的时候,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关于主战与主和的辩论,又一次在南宋的朝堂上上演。
其中当朝宰相郑清之、淮东制置使赵范、沿江制置副使赵葵、淮西制置使全子才、联蒙灭金的孟珙认为北上中原是可行的;
而京湖制置使史嵩之(史弥远之侄)、枢密院事乔行简、枢密院副都承吴渊、淮西总领吴潜、江淮制置使赵善湘、淮西转运判官杜杲认为此时北上中原是不行的。
这些人,或是身处朝堂的高官显爵,或是主撑一方军政的封疆大吏。位不可不高,权不谓不重,都是南宋方面响当当的人物。围绕着战还是不战的问题,两帮人马那是在朝堂上和地方上吵了个不可开交。
但是,对于收复归德,洛阳、汴京、潼关这些黄河南岸的土地,宋理宗是认真的。这两帮人怎么吵不重要,重要的是宋理宗说它行,它就行!
端平入洛
公元1234年夏天,宋理宗以皇权的威严和国家的意志,做出了北伐中原的决定。紧跟着,收复北方故土的军事行动开始行动起来。
由于靠近汴京的京湖制置使史嵩之不配合,这项艰巨的任务只能由远离汴京的两淮兵马去执行。
随着宋理宗命令的下达,江淮战区的兵马开始紧锣密鼓地调动起来。
江淮战区的七万大军以赵葵为统帅;以全子才为前锋;以徐敏子、扬义为副将,悍然走上了由庐州(安徽合肥)开赴汴京(开封)的道路,去向北方的蒙古发动军事攻击。
收复中原的战争,一开始是出奇的顺利。全子才他们没有遭遇任何像样地抵抗,就轻而易举地收复了当年北宋的南京应天府,后来的归德。
全子才收复归德之后,便率军再趋汴京。路途中的他们,本以为在汴京城下会有一场恶战。
然而,当他们到达汴京之时,结果又令他们失望了。
两年前,金哀宗逃离汴京之时,留下满城的鳏寡老幼。
当时负责留守的元帅崔立,在金哀宗走后于汴京城内发动了兵变,投降了蒙古。以满城的父老和皇室,换取了自己的一时荣华。宋军挺近汴京,替蒙古人驻守汴京的仍然是这个崔立。
但就在北上的宋军到达汴京之前,汴京的军民便将崔立以及手下诛杀。待宋军开赴汴京城郊,汴京守将举城投降了宋军。
前一刻收复了归德(商丘),后一刻收复了汴京(开封),这是南宋一百多年来,最具意义的重大历史事件。但是参与收复的官兵们,在短暂的高兴后,却有一种不安的心绪开始涌上心头。
这一路的胜利,来的太容易;这些胜利,太不真实。哪怕是经历一场真刀真枪的战争也好。
可惜,没有。一路上,除了空城,就是举城投降,偶有零星的抵抗,也被迅速解决。
拜蒙军所赐,自从攻打金国20多年来,他们始终坚持几十年如一日的在河南地区烧杀抢掠,曾经繁华富庶的中原,呈现出一幅“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的惨状。此时的黄河南岸,民生凋敝,无人区比比皆是。
即使像汴京这种曾经人口突破两百万的大都市,在宋军到来时,残破的街道上也只能看见寥寥数人而已。
这些没有人口的城池,又如何去屯驻军队,又如何会有蒙军地抵抗。
但是,没有军队并不意味着蒙古人打算将这些土地白白留给南宋。蒙古人屯驻不了军队,南宋又如何屯驻军队。而此时的宋军,已经面临着这样一个问题——他们随身所带的粮草已然不多了。
当时的情况来是,宋军从周围刚刚占领的城池获取粮草,根本毫无可能。而后方两淮地区和京湖地区的粮草要运抵河南,也是颇费时日。更为可恨的是,之前反对北上用兵的京湖制置使史嵩之又拒绝为北上收复的大军提供粮草!
好在如今粮草还够支撑些时日,接下来宋军所面临的任务便是收复洛阳,然后西去收复潼关。如此,此次北上中原的壮举便大功告成。
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残酷的。就在南宋的江淮之军渡过了淮河之后,蒙军留在黄河两岸的哨骑,便已将宋军在中原的一举一动传至大漠窝阔台的汗帐。而沉浸在恢复故土喜悦里的宋军,在不知情的状况下,依然按照原计划分兵三万,从汴京走上了前往洛阳的路途。
路上的他们在黑夜里祈祷——祈祷着洛阳不要再像汴京一样荒凉残破。
五天后的夜里,宋军的一万五千人马在宋将徐敏子的率领下先一步到达洛阳城外。而剩下的一万五千人在杨义的统帅下,尚有一夜的路程方能赶到。
随着宋军的陆续到达,收复洛阳的战斗开始了。
黑夜里,徐敏子派出两百多人的宋军,去偷袭洛阳城的城门。
这些前去偷袭的宋军,来到洛阳城下,发现洛阳的城门并未关闭。而这,又让洛阳城在这神秘的夜色里透露着一丝诡异。
洛阳城大开的城门,似乎像一张张开的大网,只待黑暗中的宋军进去,就将其无情的吞噬。
在主将徐敏子的命令下,统军的偏将让手下的兵士进入城门,试探城内的情况。
而后十多名宋军的尖兵,抱着必死的决心,偷偷摸摸的向城门靠近。
当他们进入城门之后,发现这又是一座空城!
但与以往不同的是,此时在洛阳城外,隐藏在夏夜里的数千蒙军,已经在黑夜里静静的注视着他们。
而毫不知情的徐敏子,还是带军进入洛阳城。
然而,进入洛阳城的宋军,马上就面临着和收复汴京之后的同样问题——眼下的洛阳城和汴京一样,根本无粮可以就食。而他们随身所带的粮草只剩下一天了。
也就是说,占领洛阳的第二天,宋军就已经断粮。
也还是在第二天,杨义统率着同样近乎断粮的另外一万五千宋军,到达了洛阳的地界,背水扎营在洛河之畔。
龙门大败
然而,就在宋军埋锅造饭之时,他们脚下的大地剧烈地震动起来。紧接着一团黑影带着漫天的烟尘,开始向宋军的营帐袭来。待烟尘逼近,驻扎在洛河的杨仪看到蒙军如闪电般的铁骑,正向自己突袭而来。
蔽日的烟尘瞬间淹没了宋军的营帐。来去如风的蒙古骑兵,在宋军还没拿起武器之时,便已经冲至军前。宋军的阵营片刻便被冲散。甚至在洛阳城内的徐敏子还未赶来救援之时,宋军的主将杨义便已大败而逃。
之后,则是无数的南宋士兵,被蒙军赶到滚滚的洛水中。而侥幸未落水的军士,上岸后也被蒙军聚歼。
待到战斗结束,天空的烟尘散尽之时,天已将夜。
天黑之后,手执火把的蒙军又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了阴森的獠牙,开始围困洛阳城内粮尽援绝的宋军。刚刚收复洛阳城不到两天的宋军,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躯突围。
短短两天,从收复洛阳到败退出去,宋军经历了一个成功到溃败的轮回。他们既没有猜测到开头,也没有预料到结局。
虽然宋军从洛阳城内突围而出,但蒙军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们。在宋军一路狂奔的时候,蒙军在其身后紧追不舍。最终,在洛阳的龙门,蒙古军追上了突围而去的宋军。双方在龙门展开了一场大战,宋军伤亡惨重,再次四散溃逃。
听闻宋军在洛阳兵败,身处在汴京、归德的南宋主帅赵葵和全子才大惧。他们为防止重蹈洛阳宋军的覆辙,只得引兵退往襄阳。
洛阳一战的失败,让宋理宗收复中原的计划流产,而宋、蒙之间也正式宣告决裂。不久之后,广袤的华夏大地,秋风将再次骤然大起,山河也为之突变。宋蒙之间那长达45年的风云之战也就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