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优雅的胡子(吴永刚-Max)
丰满大坝修建前,吉林城冬季封冻的江面
……我们,在江心里,不知不觉地,快要到在旧日的火药厂的遗址了。望着岸上的废墟,心里,不由地,落下凭吊的泪来。
(资料图)
顺着砖瓦堆积的小路,攀了上去,我们几个人,在积雪中,徘徊着。废墙还是在无力地支持着。那里,已成了野兔城狐的住所了。
我们呼喊,从废墟里,震动出来了回声,同我们相唱和着。回声止处,山川显得越发地寂寥。我呢,不觉要泫然泪下了。
我呆对着残垣上的积雪,沉默着。心中感着无限的哀愁。
江北岸,军械场的烟囱,无力地吐着烟,似在唏嘘,似在讽刺,似在凭吊,似在骄傲,一缕一缕的烟,飘渺地,消散在天空里。也许那是运命的象征罢!
大地是越发地广大了,雪的丧衣,无边无际地,披在大地的上面……
上面的文字是著名诗人、翻译家穆木天教授在民国时期创作的散文《雪的回忆》中的一节。在凛冬时节,他和友人们从江北岸徒步冰封的松花江江面,在一个叫火药厂的废墟上凭吊往昔。他们为什么要凭吊这个废墟,为什么要提及“江北岸,军械场的烟囱”呢?原因在于文中的那个军械场就是建于清光绪年间的吉林机器局,而这个火药厂便是吉林机器局的附属单位吉林火药局。
伪满吉林城的日文地图,标注“露国(俄国)兵器厂址”应是绘图时弄错
清光绪七年(1881年),经过漫长的努力,为应对沙俄不断觊觎中国东北引发的边疆危机,清政府终于批准了吉林地方政府在城东倒石碑地区创办吉林机器局的申请。经过两年的紧张建设,1883年10月,吉林机器局在主体厂房竣工4个月后开始试生产。吉林机器局是东北地区第一家近代工业,也是清末“洋务运动”中东北地区唯一的兵工厂。机器局采用机器化生产枪炮、弹药等军火,供应吉林、黑龙江两地练军、边防之用。为确保生产安全,光绪十三年(1886年),吉林将军希元在吉林机器局江对岸的江南地区南山下择址,修建了两座火药库(民国版《永吉县志》)。
吉林城的火药局旧已有之,它原本位于吉林城北三里处,始建于雍正十三年,是清代地方政府廨署之一。自南山火药库建立后,二者随即归并为吉林火药局。在《吉林市发展史略》中,记述了火药局有“锅炉、碾、压、烘、筛、拌药及提硝、提磺、烧炭等厂房60间,库房14间,住房40间,及其它用房共130间……四周筑有土墙……工匠由4人增至12人,匠徒由0增至119人,主要增加的是徒工……火药局工匠与匠徒1:10,手工环节多……”作为吉林机器局的附属分厂,“松花江岸有专设的码头和渡船,(将机器局与火药局)连成一个整体”,这个码头就是后来吉林市的炮手口子渡口。
晚清时,日本刺探东北情报的调查员曾记录了吉林火药局当时的景象:机器局的对岸高岗上新建了一个火药制造局。用白色的瓦围成围墙,用蓝色砖建了3个车间。东北角高高地竖立着一个大烟囱,一眼望去,极其壮观。这个工厂是在城市的东南方向,和城市斜对着,它比整个城市更气派……它的西边有个小院子,用白色砖建成,看上去十分牢固,应该是弹药库(《满洲纪行-甲种本》)。在这座工厂中,“开斯、毛瑟、士得、来复、洋抬等枪的子弹,葛尔萨、克虏伯等2、4、6、12磅不等的炮弹、火药、水雷等20余品种”的军火,被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为中日甲午战争和后来的抗俄战斗,提供了可靠的后勤支援。
1894年4月,“火药局因筛药房失火,轰毁板房,伤毙匠役十四名”,这次事故影响较大,但对火药局来说并非致命一击。很快,毁坏的厂房得以重建,工厂恢复了生产。可仅仅6年之后,1900年9月,吉林将军长顺举白旗迎沙俄豺狼入室后不久,这群强盗便占领吉林火药局,劫掠物资后焚毁了这座军火工厂。腾空烈焰散尽之后,壮观的火药局化作一片瓦砾,只余一座大烟囱,孤零零地矗立在废墟上。
在江北岸远望炮手口渡口一侧
斗转星移,沧桑更迭。时至今日,吉林火药局这个名字在绝大多数吉林人心中已然成为一个陌生的名词。论及吉林机器局时,人们也只知道朝中附近是曾经的东局子,而不知道就在江对岸,吉林机器局在历史上,还有一个叫做火药局的分支机构。可惜在如今的江南地区,标志性的大烟囱早在解放初期便被拆除,当年的火药局早不见丝毫踪影了。
关于火药局遗址的位置,周克让先生在《吉林话旧》中有过描述:在机器局对面松花江南岸,即今天炮手口子南边。炮手口子即永安河口的港汊,其南侧是一块江畔高地,与日本人对火药局的记述相符合。沿滨江东路东行,经过一系列吉林市老城区罕有的剧烈起伏路段后,可以看到这块高地现如今是吉林市工商银行金融培训学校所在地。据当地老人回忆,当年,学校购得这块土地时,这里是永安村的一块临江荒地。和炮手口子谷地北侧的吉林省第一职工疗养院、吉林市精神病总院(现北华大学东校区的北区)、以及圣母洞附近的省干部疗养所相比,未免显得有些凄清。
红顶建筑为工行金融学校的游泳馆
然而当人们置身炮手口子谷底时,抬眼望去,河口两侧,树木蓊郁。长风掠过林间的簌簌声响与江涛拍岸的鸣音共振,偶尔有似巡视、若警戒的苍鹰、白鹭翱翔而过,令人不觉肃然。在金融学校一侧,古老的高地呈虎踞之势濒于江岸,森严之感仍隐隐弥漫其间,与另一侧北华校区洋溢的安静气质大有不同——历史固往矣,火药局及其承载的旧耻又安可轻忘?保家卫国之魂当于斯土常在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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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鸣谢北华大学宣传部王力先生对本人撰写此文给予的支持和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