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七、进京

童年的占姐儿——即曹雪芹，开始可能不一定能体会得到，厄运，真的在慢慢地向他们曹家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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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就如他奶奶和他父亲曹覜所预料到的，皇四子胤禛是因为用了非常不正当的手段残忍地谋害了父皇才得以登上皇位的，所以他势必要处心积虑地将他认为是“敌手”的人——不管是自己的兄弟还是父皇的亲信——统统斩草除根。他这么做，首先当然是为了巩固自己的皇位，其次也为的是消除父亲在世时对他不重用的心头之恨。从而累及到父皇与兄弟们的亲信、朋党，他们统统成了他的心头之恨，非除之而后快！

对于父皇生前纵容各处奴才为自己“花银子如流水”所造成的亏空，雍正也是绝不会认账的。相反，这正可以用来作为疯狂报复的一种最好的借口。同时，追缴亏空所得的财富，又能为自己所用，真是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所以，雍正帝登基以后，待政局渐渐稳定，他便着手查起亏空来了。

就如前面所说，亏空是早就存在了的，以前没暴露，只是因为有康熙这位老皇帝“罩”着，这回他儿子不买账，就合当李、曹两家倒霉了。查究的结果，李家亏空织造库银四十五万两，李煦被罢官不说，家产也都被充公抵债。曹家呢，自曹寅开始，亏空便达五百二十万两之巨！曹颙接任时，曾由李煦象征性地代还了一部分，本来讲是可以作为“已结清”处理的，不想这回到了雍正手里，老账又被翻出来，要曹覜分三年“补清”！

有什么办法呢？对这一查办结论，曹雪芹的父亲曹覜除“九叩恭谢”新帝的这个“天大的恩宠”之外，哪还敢说半个“不”字！

曹家这回真是惨了。

不过要比起以后所遭的罪来，曹家这回所受到的打击还算是轻的。尽管大人们发愁，但也只愁在心里，表面上还维持昔日的排场；而像占姐儿那样的公子哥儿，却仍旧享受着“锦衣玉食”般的优裕生活，他那时候还没怎么感受到家庭所遭受的变故。

不过话要说回来，如果曹家所遭的苦难也就到此为止，那么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中成长起来的曹雪芹也许就会跟众多的八旗纨袴子弟一般，他也绝不会去写什么《红楼梦》之类的小说的。

历史事实是，短暂的安定大约也就维持了三年左右。不久，更大的惩罚又降临了。

前面说过，小心眼的雍正皇帝胤禛对其兄弟采取的是“一个都不放过”的恶毒手段。他先是将他的一个弟弟胤禩改名为“阿其那”，将另一个弟弟胤禟改名为“塞思黑”——这阿其那和塞思黑都是满文的音译，其意义为“讨人厌”，也有传说是猪、狗的意思，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话，用来侮辱人的。

然而，就这样好像还难解雍正的心头之恨，所以后来索性就将他俩都给毒死了。

而恰恰就在这时，又查出了李煦的一笔老账，说他在康熙五十二年曾用八百两银子买了五个苏州女子，作为礼物送给了“阿其那”。

这还了得！

虽然那时候李煦早已经被罢了官，但雍正得知这一情报后，还是气得不得了，非要将他处斩才能解这一心头之恨。后来李煦虽未被杀头，但也被充军到了东北边境，而且不到两年就冻饿而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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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雪芹的父亲曹覜，则被查出在衙门里放有一对六尺来高的镀金狮子，而且还被举报那一对狮子竟是以前“塞思黑”送给他的！

这下完了。雍正一听，真正是“恨之入骨”，所以非要将他们曹家查抄个底儿朝天不可了！

不过这一抄家，倒是还了曹家的一点清白。原先以为他们家做了那么多年的织造、盐政——过手的银子不知有多少，平时只需稍稍贪一点儿，积累起来也是不得了的，因此猜想他们家一定是富得流油，家底厚得不得了。谁知里外一查，却真的是没啥油水，那些银子，确实是为老皇帝花光了。

这一结果，与以前一些小人向雍正打小报告时所描绘的情形相去很远，因而总算让雍正放了曹覜一马，没有赶尽杀绝。

当然，“江宁织造”官是做不成了，金陵老宅也别想再住下去了。

也就是在这一年，曹雪芹随着父母家人，一起来到了北京。

那是因为，雍正下旨，给曹覜在北京“少留房屋，以资养赡”，这就让他们曹家总算在北京保存了一些房子和“人口”——这“人口”指的是婢女、仆人，由此我们可以推想曹雪芹随父母搬到北京之后的生活，过的仍然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日子。

具体地说，曹家进京之后，住进了今广渠门内大街207号的一座大院。那院落，现在统称为“蒜市口十七间半”。一户人家，住十七间半房子，也是够气派的了。

又过了几年，局势更见缓和。他们曹家也真正是像后来曹雪芹所描写过的荣、宁二府一样，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曹雪芹爷爷曹寅的妹夫傅鼐，早在胤禛还是康熙皇子时就成了他的亲信护卫。胤禛做了雍正皇帝，傅鼐本来应该也能沾点光的，却不料因不小心说了错话而被革职流放，五年后总算又被召唤进京，并且官复原职，入宫侍候皇上的生活起居，这一来，还真能为曹家说上一点话。还有曹寅的女婿——也就是曹雪芹的姑夫讷尔苏，是早先“大贝勒”礼烈亲王代善的五世孙，那可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天潢贵胄”哪，他的爵位为平郡王，但由于康熙老皇帝曾派他与皇十四子一起去青海打过仗，所以就有了“历史问题”，从而也被革职，关在家里，不许外出活动。那讷尔苏有个儿子名叫福彭的，比曹雪芹年长一些，所以是其表兄，过不多久也被提升为镶蓝旗的满洲都统，看样子干得还不错，不久被任为“军机处行走”、“定边大将军”，官越当越大。

随着曹家的那些亲戚慢慢地都得到了重用，曹家的境遇自然也慢慢地得到改善了。

更何况，雍正堪称是个“短命皇帝”。他在位才十三年，便忽然“驾崩”了，接他班的是他的第四个儿子，宝亲王弘历。

弘历继位，便成了清朝历史上的乾隆皇帝了。

照老例，新皇帝登基，都是要做点好事的，比如普遍的封赏和大赦等等。他们曹家也一样，得了不少封赏。更可喜的是，曹雪芹的父亲曹覜，也做了京官，成了内务府的员外郎。他们以前的亏空呢，也都得到了减免。

总而言之，一进入新朝，不论是政治罪还是经济罪，好像都已被风吹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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