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受交通工具的限制,能够走出国门的人屈指可数。人们最容易想到的就是唐僧玄奘了。玄奘确实很牛,一个人从西安出发,经敦煌出国门,走新疆,过中亚,最后一路干到印度,旅游十二年后,又安全归来,因此受到了唐太宗李世民的重视。
但还有一个人比玄奘更早去印度取经,他也是从西安出发,最初十一同行,走到半路,死的死,回的回,留的留,最后只有他一个人从水路干回来。这个人就是东晋的法显和尚。
由于佛经在翻译、传抄过程中,出现了许多讹误、遗漏,许多戒律和经典残缺不全,法显发誓要去天竺取回原本,这便是他最初的动力。那时候,印度没有造纸术,经文都是写在一种叫“贝叶”的树叶上的,所以又称“贝叶经”。
(资料图)
东晋弘始二年(公元399年),已经六十五岁的法显从西安出发,同行的有慧景、道整、慧应、慧嵬四人。经过张掖时,又遇上智严、慧简、僧绍、宝云、僧景同行,驴友团增加到了十一人。走到敦煌时,停留了一个多月,敦煌李浩给他们补充了补给。不知是什么原因,驴友团决定分成两拔人渡过沙漠,法显等五人先走。他们在“上无飞鸟,下无走兽,遍望极目,欲求度处,则莫知所拟,唯以死人枯骨为标帜耳”的沙漠中走了十七天,才走出沙漠,到达新疆的若羌县,他们可能因为人多,补给充足,所以没有玄奘那么惨。
他们又向西北走了十五天,到达新疆焉耆,在这里停留了两个多月,宝云等五人已经赶上来了,于是驴友团又恢复到最初的十一人。
焉耆国人信奉小乘佛教,不懂汉人礼法,待人刻薄,智严、慧简、慧嵬三人又返回高昌(新疆吐鲁番)去筹措盘缠,法显等八人得到符公孙的盘缠后,继续前行。
他们到达新疆和田时,这里的佛教兴盛,法显等人要在这里瞻仰佛教花车(一种将佛像装载在车上,上面饰以鲜花、珠宝的花车),要停留三个月。反正对他们来说,人生就是拿来消耗的。于是,慧景、道整、慧达三人先出发,向竭叉国(新疆喀什)而去。
这时,“人各有志”的自私性就显露出来了。僧绍一个人离队单干了,他跟着胡僧去了中亚的罽宾国,不知最后是否客死他乡,有生之年,他是如何解除思乡之愁的?
法显等人看完花车后,又在竭叉国与慧景、道整、慧达三人汇合了。
他们开始翻越积雪亘古不化的葱岭,到达乌苌国,进入北天竺境内。按照现在的疆域,其实还在中亚的巴基斯坦地区。
法显等人又要在乌苌国坐夏。于是,慧景、道整、慧达三人又先出发了,目标是那竭国,因为听说那里有如来佛的“佛影”、顶骨和牙齿。
法显等人坐完夏后,经宿呵多国、犍陀卫国来到弗楼沙国(巴基斯坦白沙瓦)。
麻烦来了!慧景在那竭国生病了,道整留下陪他;慧达一人前往弗楼沙国与法显等人汇合。而慧达、宝云、僧景参观完佛钵寺后,就打道回府了,应该是觉得穷游太辛苦、太危险。慧应却在佛钵寺生病死了。
在这里,我们盘点一下十一人的西行驴友团成员,只剩下法显、慧景、道整三人了。慧嵬、智严、慧简等三人返回高昌筹措行资后,不知道有没有追上法显他们,反正《佛国记》中就再也没有介绍了。
法显与慧景、道整汇合后,开始翻越小雪山(阿富汗苏纳曼山)。
小雪山也是极寒地带,积雪经夏不化,他们爬到山的北阴时,突然遇上寒流,慧景大病初愈,身体承受不了,顿时口吐白沫,临死前对法显说:“我已经不能复活了,你们快走,不要都死在这里。”说罢,咽下了人生的最后一口气。法显虽是得道高僧,不由也抚尸大悲:“取经的愿望还未实现,你却早死了,这都是命啊!奈何!奈何!”然后和道整奋力前行,翻过雪山。
现在,西行的十一驴友团只剩下法显和道整二人了。
他们一路穿过中天竺,到达南天竺的祗洹精舍。释迦牟尼曾在这里住了二十五年,法显和道整自觉生在佛之边地——中国,一同来的同志回的回,死的死,不由悲从中来。那里的印度僧问法显二人从哪里来。法显说:“从汉地来。”印度和尚感叹道:“我们从未见过汉地僧人来到这里。”
更让法显无助的事还在后头。
法显、道整二人到达摩竭提国的巴连弗邑后,道整羡慕这里的沙门戒律和僧人仪表,感叹中国是佛门边远之地,戒律、经典残缺,于是发誓留在这里,不回家了。但法显的愿望是让天竺的戒律流通中国,所以决定独自回去。
现在西行驴友团只剩下法显一个人了。
他每到一处,便抄写经书,图画佛陀、菩萨等画像。
随后,法显从印度坐船去了狮子国——斯里兰卡。在这里,他看到一尊青玉佛像,旁边有一把中国产的白绢团扇,是商人用来供养佛像的。睹物思乡,想起自己离开中国多年了,所结交的都是异国他乡的人,山川草木,举目无故,同来的人,留的留,死的死,顾影自怜,只有自己孤单一人,不由泪流满面。
法显在斯里兰卡住了两年,终于决定回国了。他带着佛经、佛像,搭上了一条商人的大船,大船后面还系了一条小船,以防止遇上风浪备用。刚下水时,一帆风顺,然而才过了两天,就遇上大风浪。大船进水了,商人们准备去小船,小船船主见人多,恐怕把船压翻了,就斩断了绳索。商人大为恐怖!为了给船减轻重量,就把一些重的东西扔了,法显担心把他的佛像和经书扔了,就把水壶和一些盆盆罐罐扔了。大风吹了十三个昼夜才停。他们被漂到一个岛,然后开始补船漏洞。补好之后,又开始前行。面对一望无边、惊涛骇浪的大海,比他们翻越的雪山不知又危险了多少倍!兼之分不清东南西北,只好随波飘流。他们在海上漂了三个多月,才到达一个叫耶婆提的小国,应该是现在的印尼苏门答腊岛。
法显在耶婆提国停留了五个月,才搭上另一条去广州的商船,这条船上坐了二百多人,带了五十天的干粮,于四月十六出发。在船上,他遇到了汉人商人,终于遇上有共同语言的人了。大船行了一个月,又遭暴风雨,商人们很害怕,商量说:“搭载这个和尚,使我们不吉利,受此大苦,应该把他抛弃在海岛边,不可为了一人使我们遇险。”一名汉人商人为法显仗义执言,说:“你们要抛下这个和尚,就请一并抛下我;不然,就杀了我。如果你们执意要抛下这个和尚,我到汉地后必然向国王告发你们,汉地国王素来重视佛法,看重和尚。”那些商人商量了一下,就没敢抛弃法显。
由于接连阴天,海师误了靠岸的时机,大船连续漂了七十多天还未靠岸,平常五十多天就到广州了。眼看船上的食物和淡水耗尽,大家开始喝海水充饥解渴。于是商议往西北行找口岸。又行了六天六夜,大船终于靠岸了,看见地上有藜藿菜(灰灰菜),知道是中国了,然而看不到人和村庄。然后又乘小船进入浅水区找人,遇见两个猎户,一问,才知道已经到了青州长广郡界,即山东青岛崂山。
长广郡太守李嶷素敬佛法,听说有和尚携带经、像从海上乘船而至,赶紧派人到海边来迎接。同船的商人们则掉头去扬州做生意去了。
这一天是东晋义熙八年(412年)七月十四日。法显已经七十八岁了。他六十五岁从长安出发,穷游天竺三十余国,历时十三载,带回了多部经典和多尊佛像。晚年回想起这段经历,还不由心动加速、手心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