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煞费心神的媳妇茶
(资料图)
出了徐岩无名的院子，足足走了一盏茶之久，绿柳缓了步伐，走在云珂左侧，悄声说：“刚刚那位姨娘是二老爷的偏房。”待要再说，却看见迎面过来的小丫鬟止住了话茬。
周嬷嬷和云珂对视一眼，含义不言自明。
这侯府的水，想必不是一般的深呢。
小丫鬟问了安就告退了，绿柳的话题一转：“大少爷因为常年在外，园子有些远，待过了二老爷的飞樱苑，就是老夫人的福禄苑了。”
刚才那个偏院，想必就是林姨娘的院子。大户人家的姨娘有自己的院子不奇怪，受宠的多了去了，更有甚者风头胜过正室也未尝没有，宠妻灭妾的人，这个京城，明面上的就不少。
前面果然视野逐渐开阔。
小桥流水假山环饲，烫金匾额三个大字龙飞凤舞，“福禄苑”到了。
满院子的花树种类已是眼花到繁乱，廊下也竟摆着一丛丛的鲜花，云珂也是嗜好摆弄花草，不免也吃了一惊，林林总总，或金贵或平常，都侍弄的极好，老夫人想必是个爱花的。
守门的小丫头行礼后忙将帘子打开，房屋正面向阳，阳光一晃，云珂眯了眯眼，待适应了光线，她便发觉一道徐缓的逼人光线正打量着自己。
屋内正中间的桃红檀木椅上，端坐的正是老夫人。
老夫人一身暗紫色镶金线长袍，褐色抹额，宽盘脸，霜白的鬓发上仅着了素色的簪子，但肃穆的气势丝毫未减，只是身前偎着一个小男孩，间或拍抚下他，目光便多了丝慈爱。她身后站了两个小丫头，一个正细细的捶着肩头。
下面左首一对夫妻，中年男子宽眉大眼，蓄着胡子，紧绷着下颚线显得有些刻板。他身形壮硕，气势沉稳，只略看了一眼就转换视线。而女子虽稍显丰腴，但面容秀美和善。
显然就是徐岩的父母亲。
右面的夫妻明显年轻很多，男的面容较为白皙，长相也更为英挺，面容上极肖其母，二夫人身量纤细，神情也很是温婉。她旁边坐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俏脸尖尖，看她的眼神却有些古怪。
云珂规规矩矩的向老夫人行了礼。老太君难得乐的合不拢嘴，手一抬：“果然是个俊的，快过来，让祖母瞧瞧。那孽障，真真有福了。”
这是多担心孙子娶不上媳妇啊，可是云珂不敢拂了老人家的意，任她打量一番才又恭敬的敬了媳妇茶，老太君挥手，示意可以了。
云珂心下犹疑，但面上却笑着，又恭敬的准备同公婆敬茶。视线一错，那个小姑娘的唇角此刻已含了笑，戏谑颇多。
她暗忖，除了正经公婆，其他人看戏的成分只怕只增不减。但面上丝毫未现，表情却更为恭顺。
大伙都盯着新媳妇瞧着，另外的那妇人却抬眸不着痕迹的狠瞪视了小姑娘，尽是责备之意。
小姑娘着杏黄衫，就像风中颤抖的蒲公英花，脸色已经煞白。
这厢正受着媳妇茶。估计是因为儿子成亲就奔赴边疆，婆婆体贴儿媳，褪了手上一对镯子，从桌子上拿来一支华贵的牡丹钗子，又接过丫鬟捧着的翡翠头面，细声叮嘱：“岩儿是个粗人，你莫要和他一般见识。昨夜也是皇命加身事出紧急，才不得不……”
“母亲说哪里话，儿媳虽则不懂朝廷之事，但也知道，夫君在其位司其职，本是为圣上分忧。即便担忧，也是担忧他是否赶路匆忙，沾染风霜。”
一番话说得恳切，婆婆更是满脸笑容。略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却轻快起来：“好孩子，有母亲和祖母为你做主，好生待着，等那小子回来，仔细他的皮。”
云珂本来担忧，老祖母是不是不待见自己，新媳妇敬茶，她老人家却毫无赏赐，是不是见怪了她？听得婆母袒护的话，不管有几分真心在，还是心内一暖。
二夫人却是饶有兴味，目光在她和老太君之间徘徊。不管老太太是不是不喜欢孙媳妇，虽然大嫂是正经婆婆，但她这样越疱代俎，赏赐的很是体面，就不怕老太太恼了？
见她犹豫，公爹徐淳却是咳了一嗓子：“你且收下，是为父和你母亲的心意。”
如此，云珂只好笑着收了。
待和二老爷一家见礼，二夫人作为长辈，不好空着手，可是念及老太君，先前让丫鬟准备的东西却不太想送出去了，但还是将一枚梅花簪塞到云珂手里：“瞧这新娘子，生的这般美，大嫂好福气呢。可惜我的文哥还小，恨不得他早生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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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常人家也就罢了，偏二夫人这样说，不就是嫌云珂长相美艳吗？看看两位夫人，哪一个不是温婉端庄的，这话就有些弦外之意了。
身后的周嬷嬷早就变了颜色，自打进屋起，她就不动声色的打量，二夫人这话，分明是令众人不喜自家姑娘啊，他们又从无瓜葛，缘何这么恶毒？可除了暗暗着急，也使不上力。额上已经冒出细汗。
翠芝翠喜等守在后面，闻言也是一愣。
只有绿柳，稍微抬头，盯着新夫人。身侧的手早已握紧。
云珂蹙眉，但下一秒脆生生的开口，一屋子人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
却听她从容不迫道：“婶娘抬爱，我自小就因为生的不如娘亲温婉，也不像父亲儒雅，不知被娘亲念了多少，更是没少哭鼻子。但是呢，我外祖母却说，我生的和小姨极为神似，小姨更是喜爱我，时常留我宿下，为此我年幼时还常伴在外祖母她老人家身侧。”
大家听的出神，但见她目光沉痛，声音也哽咽着：“可是，小姨她……”
老太君不明所以，着急后面的事，忙忙追问：“后来呢，你小姨可是和你更为亲近了？”
徐淳妻子张氏因为张罗儿子的亲事，这个儿媳妇一家的底细可是知道的，此刻听闻也不免叹息。但也庆幸，这个媳妇果然是个聪慧的，晓得因势利导。
“小姨她，在我七岁时便去了。”说完人已哭倒在一旁。云珂本欲借机引开话题，但思及过世的亲人，心里也是怆然悲痛的。
老太君眼眶也红了，不免想起自己远嫁的幺女，如今更是三年未见，很有些感同身受，一迭声的唤道：“好孩子，快起来。”
一旁的小男孩好奇的看着大家，最后视线落在云珂身上，慢慢的眼却红了，糯糯的道：“嫂子真可怜，和我一般可怜。”
他话里这一哭声可就奇怪了，众人皆震惊不已。
谁不知他一出生就夺了多少人的厚爱，这会儿倒起苦水是作甚？二夫人和她身侧的女孩更是咬紧牙关，恼恨非常。
“哎呦我的好孙孙，怎么这么说，快把泪擦擦，祖母心疼。”
小男孩却不依，舍了老太君的手帕，身形却不似孩童般笨重，十分轻快，几下就来到跟前，肉呼呼的小胖手拉着云珂的手：“我便是和你一样想念大哥的。”
原来他就是徐岩的幼弟，徐老太君的心肝宝贝。
他这样类比，多少有些不伦不类，可是足见兄弟情深，老太君想起常年在边关的孙子，好不容易娶了媳妇，却连圆房都不曾就奉旨剿匪，心下恻然，对云珂，也就有了几分不忍。
当下挥手，她身后一个清丽的丫鬟捧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匣子，规规矩矩的呈上来。
老太君亲手将一大一小两人拉到身边，念徐勤年幼，也没了男女大防的忌讳。
云珂不动声色的喘口气，她今天算是挺过这一关了，然后怀中一重，就多了一个沉甸甸的盒子。
老太君却是一出口，就惊了众人：“这匣子首饰，你且收着，权当我老太太的见面礼了。”
饶是云珂出身不低，也被实打实的震了一番。这也太贵重了吧。
而徐淳夫妻，却言笑晏晏，徐张氏甚至冲云珂低语：“好孩子，你祖母的心意，可要好生收好。”
云珂明白，老太君这是公然站在自己这边了。
二夫人却是一声冷哼，没想到，这个新媳妇手段厉害着呢，她这一击，弗如打在铁皮上，不但人家未见伤痕，反倒强势的弹了回来。
不过，如此才更有意思，若是她太软弱，自己倒没了意思。
来日方长，她倒要看看，这新媳妇的手腕，和她那个大嫂，到底谁够瞧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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