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的人生经历,造就了刘病已坚忍、清醒、狠辣的性格;但面对掌控朝廷于鼓掌中的超级权臣霍光,光靠这些是远远不够的。
刘病已之所以能坐稳皇位,有一个最最关键的前提:霍光给了他机会;或者说,如果霍光想篡位,刘病已就是第二个刘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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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刘病已最应该感谢的其实是自己的曾祖父汉武帝。汉武帝之所以挑选霍光作为后代的辅政大臣,不仅仅是看中了他的忠心,而是吃准了他的本性。就像班固说的那样,霍光为人“不学亡术,暗于大理”,不爱读书、不明大局,让霍光只能止步于一个安于现状、毫无远见的权臣,而不是后世王莽那样的篡位者。
若问谁是中国历史上权臣兼能臣的象征,毫无疑问是“伊霍”——即商代的伊尹、西汉的霍光。
不过,霍光的出身、从政的渠道,却不那么“伟光正”,用今天的概念来理解,就是走后门、裙带关系。
霍光的父亲霍中孺,只是一个县级的基层小官吏,而且还是一个疑似“渣男”。早年的时候,他曾以县吏的身份在平阳侯曹参家里当差,期间和曹府的奴婢卫少儿私通,并生下了一个儿子,名为霍去病。
但在完成曹府的差事后,霍中孺就无情地抛弃了卫少儿,回到老家后与其断绝了一切联络,并且明媒正娶的成了家,又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霍光。
如果用我们今天的眼光来看,霍中孺真不是个什么好人,但在很多时候,越是这种人,越是运气好到爆棚。不久后,卫少儿的妹妹卫子夫成了汉武帝的皇后,没爹的孩子霍去病,一跃成了姨夫汉武帝眼前的大红人。
当霍去病成年后,逐渐了解了自己的身世,但他对抛弃自己的父亲不仅没有记恨,甚至在心里颇为牵挂。后来,当他以骠骑将军的身份出击匈奴时路过河东郡,刻意去拜见了素未谋面的父亲,并大方地为其购置了可观的田地、房宅、奴婢。
在凯旋回师时,霍去病又经过河东,这次他把同父异母的弟弟霍光带到了长安。得益于那时的“荫任制”,年仅十几岁的霍光,很快被任命为郎官,不久后更是接连升迁。
而在霍去病英年早逝后,汉武帝爱屋及乌,把自己原本寄托在霍去病身上的感情倾注到了霍光身上。在接下来的二十多年里,霍光“出则奉车,入侍左右”,成了汉武帝的的贴身秘书。他为人小心谨慎,几乎没有犯过任何错误。有好事者曾暗中观察,发现霍光每天进出宫殿所走的步数、站在哪些地方,都没有丝毫误差。
从一名中下层民间子弟,突然平步青云成为皇帝的侍臣,为人本分的霍光对汉武帝感恩戴德,对汉王朝更是忠心耿耿。但与此同时,年幼时未接受过系统教育、进宫后只是作为皇帝秘书,造就了霍光知识、眼界的缺乏,这就是《汉书》作者班固称其“不学亡术,暗于大理”的原因。
但是,所谓平台决定高度,常年陪在顶级权谋家汉武帝身边的经历,霍光见惯了政坛中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也学会了应对各路政客的套路,逐渐造就了他的另一方面:心狠手辣、阴险狡诈、作风凌厉。
综合这三方面因素,造就了霍光这样一个矛盾体:忠心耿耿,胸无大志、手段毒辣。这种性格特征,在他的为政中体现无遗。
忠心耿耿。霍光虽大权在握,但从未动过觊觎皇权的念头。
他在战胜政敌上官桀等人后,成功将大权攥在手中,但他并未篡权,而是尽心辅佐聪明绝顶的汉昭帝刘弗陵;
刘弗陵死后,霍光想的不是扶植一个资质平庸的傀儡、以便于自己作威作福,而是尽心为朝廷物色合格的皇帝,甚至不惜废掉政治水平不成熟的刘贺。(若换成其他人,面对刘贺这样的皇帝时,也许高兴都来不及)
在迎立汉宣帝刘病已后,霍氏家族几乎掌控了朝廷里的所有重要职位,但从对霍光的所有言行记录中,我们都未发现一丝不忠的证据。即使自己的老婆毒害了当朝皇后,霍光得知后的本能反应首先是害怕、进而花钱隐藏真相。
胸无大志。在迎立刘病已后,霍光对自己的权位、状态极为满足,子弟居要职、女儿当皇后、自己当宰相,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如果是一名深谋远虑、胸有大志的权臣(类似于王莽),霍光最警惕的,应当是是像汉宣帝这种善于隐忍、城府极深的皇帝,必定会采取削弱、架空、抹黑等手段,以使对方无法培育自己势力、在政坛中无法得到成长;甚至除之而后快,扶植一个年幼的傀儡。
但在霍光身上,这一切动作都没有。由于能力与眼界的限制,霍光变得有些得过且过。但在政治上的保守,反而使这期间的西汉王朝再度回归了“无为而治”,被汉武帝几乎消耗殆尽的西汉国力,再度强势恢复,出现了“百姓充实”的局面。
心狠手辣。废除昌邑王刘贺的过程,是霍光老道政治手段的一次完美演绎。
首先,他对昌邑王心生不满后,立即联合田延年进行密谋;
其后俩人在朝廷上一唱一和、演起了双簧,并且拉出了自己的亲戚——皇太后作为幌子,以她的名义把刘贺废黜;
然后,皇太后刚刚宣布废除刘贺帝位,霍光迫不及待的抓住刘贺、亲手拿下了他身上的印玺、绶带,并雷厉风行地把他送出了宫门,压根不给任何人辩驳、拖延的机会;
最后,霍光还上演了最富影帝特质的场面。他对着被自己赶出皇宫的刘贺声泪俱下,声称:“王行自绝于天……臣宁负王,不敢负社稷。愿王自爱,臣长不复见左右。”
这一系列动作,环环相扣、逻辑严密,而且行动果决、毫不拖泥带水,最后还在舆论上给了刘贺沉痛一击,压根不给对方翻身的机会,可谓高手中的高手。
综上,这样精于宫廷政治的霍光,确实是汉宣帝可怕的对手;但其忠心、眼界,决定了他不会威胁到汉宣帝的皇权。如果霍光真具备后世王莽、曹操那样的野心与见识,待在西汉皇位上的也许会是能力有限、口碑不佳的刘贺;胸有城府、善于隐忍的刘病已,也许压根没机会接近帝位。
从这个角度来说,后来汉宣帝把霍家灭族,确实显得太过于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