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人民公园相亲角，号称是国内规模最大、层次最高的由未婚男女家长自发形成相亲地，几乎每个周末这里都热闹非凡。

曹再飞，上海美术学院讲师，研究领域是现当代艺术。他的百度百科很短，只有一句话：曹再飞是一位艺术家。

2019年开始，曹再飞在上海人民公园相亲角读爱情诗，这些诗歌的作者有舒婷、顾城、叶芝和泰戈尔。他认为，相亲角里的爱情是功利的，他想用这种方式唤回“诗里理想的爱情”。

(资料图片)

↑曹再飞在公园相亲角朗读舒婷的作品

曹再飞读诗的行为在网上引起热议，有人认为他是在“作秀”，也有人感到了“共鸣”。11月11日俗称光棍节，曹再飞告诉红星新闻记者，就在不久前他回到了相亲角，因为疫情影响，相亲角相比以前人少了很多。他再次捧起诗稿，“又找回了从前的感觉”。

以下是红星新闻记者与曹再飞的对话。

相亲角里，他用诗歌呼唤爱

红星新闻：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上海人民公园相亲角朗读爱情诗的呢？为什么想这么做？

曹再飞：我在2019年春天开始到上海人民公园相亲角念诗，一直持续到第二年春节前一天。后来由于疫情等原因，我就很少去了。

我认为相亲角这个场合很奇怪，它功利化地交易婚姻与爱情：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小牌子，牌子标着征婚者的年龄、收入、学历和房产。只有双方条件对等，才能够进一步谈爱情。我认为爱情功利化是一种不好的、不正常的现象。它和诗歌中的理想的爱情反差极大，是对立的。

所以我在这里读经典的爱情诗。其实人们如果在夜深人静独处时，听到诗歌是很容易感动的。但在这种喧闹的商业化的环境中，就会遗忘这份感动。我希望借着爱情诗，能唤起人们对爱情的追求。这是我的一份理想主义的憧憬吧！

我们经常把诗歌挂在嘴边，说“诗和远方”。但是诗意离我们其实挺远的。可能我读诗这件事起不到任何的效果，也改变不了什么。但我还想一直做下去，或许会带来人们的一些思考。

↑学相亲人，曹再飞把诗歌制作成了塑牌

红星新闻：你在读诗的时候携带了一些道具，这些道具有什么作用？

曹再飞：我带了一台小喇叭和一个板凳。我带着喇叭，声音比其他人大，读起诗歌来大家能听得见。这个白色的板凳像一个雕塑台，我站在上面会高一些，有仪式感，就像是活着的雕塑。

之前我还带过去许多书，我读诗的时候，听众可以随手翻翻摆在地上的书。后来我学着相亲的人，把诗歌打印成了塑牌。有人好奇，想着这个人怎么会摆这么多相亲广告呢？结果凑近一看，这一大片原来是爱情诗。

从嘲笑到鼓掌，再到接力读诗

红星新闻：你在读诗的时候遭受过别人的不解和嘲笑吗？当时的心情是怎样的？

曹再飞：是遭受过很多不解。最开始去读诗时，我的学生在一旁帮我拍照。有旁观的人问我的学生，我是不是个神经病。他们以为我感情受了刺激。还有人以为我也是来相亲的，觉得我读诗是为了引起别人的注意。

伯伯阿姨们问我来这读诗做什么，我耐心地和他们解释：我在相亲角读爱情诗是一项文化公益，这个地方需要爱情诗。

最开始读诗时，我也会感到尴尬，但因为我来之前也能想到旁人的态度，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读了一段时间之后，相亲角的伯伯阿姨们逐渐接纳了我，有时见面之后还会互相点头。他们也知道我没有伤害性，会把我读诗的声音当作背景音。

↑曹再飞在公园相亲角读诗

红星新闻：每天有多少听众听你念诗？你的诗歌会让他们产生共鸣吗？或是无动于衷？

曹再飞：大多数给孩子们相亲的伯伯阿姨们很少听我念诗，有许多路过的年轻人喜欢听。还有很多外国人对我念诗的行为感到好奇，因为他们过去认为中国人在公共场合非常含蓄。有时候听众多一些，我读诗更投入一些，但是听众少的时候我也在认真地读。听众多少对我的影响不是很大。

我记得在我读叶芝的《当你老了》时，在场有许多老年人。听完后他们也觉得内心有所触动，自发地给我鼓起了掌。我还遇到过一位大叔，我每次读诗时他都在。一次，他对我说：“小伙子，你让我来读一读。”我把诗歌给他，他深情地朗诵起了普希金的作品。

后来我把这些愿意读诗的人称为“朗读志愿者”，我经常鼓励他们站在白板凳上读诗。我认为他们还相信爱情，他们是有理想主义情结的。

曾经对着窗户念诗，在锅碗瓢盆上作画

红星新闻：你在其它环境也读过诗歌吗？

曹再飞：我曾受朋友邀请，去夜店和酒吧里读诗。负责人给我安排了20分钟读诗的时间。当时喧闹的酒吧安静下来，背景音变为轻音乐。

红星新闻：在各个社交平台你都称自己是“艺术家”，这是你自封的吗？

曹再飞：我是一位艺术工作者，也从业了许多年。我参加过一些展览，有社会认同。虽然是自诩，但“艺术家”这个名号还是符合我的身份的。

红星新闻：有些人把你称作“怪人”，你如何看待这种说法？

曹再飞：这里讲的“怪人”，就是那些做出有别于普通人日常行为举动的人，就像人家都去相亲，你跑去读爱情诗。大家都会觉得你异样。

这种反差，是对我们现实生活的提示，也是对我们功利化、日渐喧嚣的生活的反思。

↑下雨天，曹再飞坚持读诗

红星新闻：还有一些网友认为你是在“作秀”，你又是如何看待这种说法的呢？

曹再飞：我不去关注这些东西，因为可能每个人的看法都不一样。我觉得我作为一个艺术家，这就是我对生活、对个人进行表达的一种艺术方式。我曾经对着窗户念诗，在锅碗瓢盆上作画，这是我对心灵的慰藉。我认为一个艺术家，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自己心中的诗和远方。

红星新闻记者任江波实习生吴冠衡图据受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