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在亚马逊Prime Video上线的《The Peripharal》，中文片名没有直译，而是译作《边缘世界》，有意与《西部世界》搭上关系。预告片也着重强调，本剧由打造《西部世界》迷幻体验的团队操刀制作。

《边缘世界》（2022）

有乔纳森·始乱终弃·诺兰参与制片，超杀女担纲主演，让人心动之余，不由得担心本剧像《西部世界》一样，第一季惊艳开场，却很快高开低走。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不过两集看下来，这种担心明显多余了，《边缘世界》平庸而拖沓的开篇让人松了口气——高开都没有，何谈低走呢。

《边缘世界》改编自威廉·吉布森的同名小说近作，自世纪初转到现实主义题材以来，《边缘世界》是这位赛博朋克之父首次回归科幻主题。

吉布森的作品常被改编，却不常成功，1995年基努里维斯主演的《捍卫机密》和1998年的《新玫瑰旅馆》，都是失败之作。这两个电影均改编自其短篇，《边缘世界》是其首次长篇小说作品的影视改编，可以说，困难不小。

吉布森的长篇小说并不天然适合影视化。也因此，《黑客帝国》对《神经漫游者》的世界架构多有借鉴，但主体故事另起炉灶。

吉布森不以曲折的情节取胜，而胜在概念的前瞻性和意象的营造。他执迷于用散落的静止细节烘托环境，故意拖延交代事件的内部关系，分散性的叙述，碎片式的情节，零星出现的自造词，让阅读过程充满混沌和压抑，读后如同屏气潜水之后露出水面，脑中一片空明，却依然懵懵懂懂。

吉布森成名作《神经漫游者》，洽谈改编事宜多年，至今没有下文。三十年后的《边缘世界》，晦涩的文风已经磨去棱角，但小说中核心概念的揭示仍是姗姗来迟，双线叙事读了几十页，才发现两条线之间的联系。

好在，原著中的这些障碍，在剧集中被悉心规避了。

片头点题，用横跨大洲的流动光束具象化量子隧穿的核心概念，未来伦敦城市中林立的巨型希腊神像，让人联想到不久前上线的科幻动画《万神殿》，暗示这座未来城市中的人拥有神明一样的能力。

不同于不疾不徐的原著小说，剧集第一集开门见山，仅用数个镜头，便交代了2199年和2030年两个世界的关系，而且用沙盘上的房子和几个玩具小人与女主家外景的叠化，利落地为下一步谜底的揭晓埋下了伏笔。

剧集放大了戏剧冲突。原著中超杀女饰演的主角弗琳在游戏中执行的是单调的大厦安保的任务，剧集则改为更有挑战性的任务，加入凌厉的动作戏，而且有活取眼珠这样让人不忍直视的场景，让观众跟随女主，看到那个世界的更多层次。

不过，剧集真正值得称道的，是向来「不差钱」的亚马逊的营造视效的功力。

原著中的未来世界是废弃的城市景观，「河流泛着冰冷的铅矿色，黑色的天际线消失在远处，林立的摩天大楼灯光寥寥」，剧集则摒弃了近年来多到泛滥的赛博朋克式布景，将未来的伦敦呈现出一种精致而且极富视觉冲击的复古味道。

披着月光的劳斯莱斯如幻影般在威斯敏斯特区老城的街道上穿行，优雅地绕过特拉法加广场，人们在白金汉宫的花园中推杯换盏，月色如水般流淌，这些镜头无疑是第一集中最值得回味的影像。

剧集中的时空穿梭设定，乍看上去平平无奇，这种被称为时间桩的设定，内里却带着深入骨髓的虚无。

《边缘世界》的世界并不像《回到未来》，现在与未来被单一时空的因果论控制，也不像《降临》，预见未来却无法改变，只能义无反顾地走向它。在《边缘世界》中，未来人搅扰过去，当今的世界不会改变，改变的是当今世界的副本。

一旦被未来介入，过去便会在介入的那个时间点分叉，迅速展开一个新的平行时空。

如同博尔赫斯《小径分岔的花园》中描述的，这一来，就产生了许多不同的后世，许多不同的时间，衍生不已，枝叶纷披。每一种结局是另一些分岔的起点。过去与未来相遇的瞬间，时间就叉开小径，朝不同的方向延伸。

剧集中未来世界的人，对过去的末世世界进行技术参数的调整，以使其避免命定的灭亡。

然而，被他们改变的是一个他们注定不会参与的世界，从他们与那个世界发生交流之时起，自己就与那个世界的未来分道扬镳。那个世界将永远不会与自己相遇。

他们实际是在创造一个新世界。拥有这样的能力，乍看似乎是神明。

但又不尽然，他们并未改变地球原有的运转法则，只是通过调整地球上某些人物的轨迹，来实现不同的结果。

在这种意义上，他们更像是一个庞大游戏的玩家，游戏照搬了地球运转的底层设定，1:1备份了地球的所有细节，而女主角一家，则是这个RPG游戏中的游戏角色。如果game over，末世地球如期灭亡，可以重新进入过去，直到通关。

剧集开始，女主带上外围设备，以为自己是在玩游戏，实际上却是被雇佣，将精神量子隧穿，转移到未来从事朝九晚五的工作。直到进入「游戏」，才发现游戏中才是未来的真实世界，而自己的世界只是可以被随意操控的游戏的一角。

貌似真实的生活，其实是活在他人的操纵杆之下。那么，女主屡屡被未来人涂改分岔的现实生活，和悬置在数十年后的未来，究竟哪个才是真实？

诚如鲍德里亚所说，真实与非真实的界限不断被虚化，当代社会是真实的荒漠。

真实与游戏之间的绝对差异消失了，抽象之物的魅力、概念的诗意和真实之物的动人都随之而逝。游戏巨细靡遗的细节表现吞没了再现式想象。

在《黑客帝国》中，尼奥面对墨菲斯手中分别代表真实和虚假的红蓝药丸，毅然吃下了那颗真实药丸。

但《边缘世界》的剧中人很难笃定，自己以为的真实，是否就是真实。自己在真实世界中的努力，是否只影响了那包含了一切可能性的虚构游戏中一个渺小到难以识别的分岔。

威廉·吉布森《边缘世界》的小说续篇《代理》告诉大家，平行世界中，即使换一名总统，国家也不会变好，你无法改变未来，你以为自己拯救的所谓未来，只是扰动了时间分岔的小径中的小小分支、众多可能性中的一种，原本的那个世界仍会我行我素地继续运行，即使接下来的是一场毁灭。

前两集里，剧集并没有将时间桩、量子隧穿等概念对人的影响投射到伦理层面，进行深究，也没有像《西部世界》一样展开人之为人、操控与反操控的讨论。对这个意识可以跨时空穿梭的世界的更深入揭示，可能要等待后续的剧集了。

不过，《边缘世界》还是犯了美剧的通病，首季第一集在剧本和制作上的投入数倍于后面的几集，导致剧集头重脚轻。

于是，第二集就已经疲态尽显，节奏缓慢拖沓，开始用无用的低效信息拖延时间，推进剧情和解释核心概念靠的是干巴巴的独白，第一集营造的神秘感散失了，仿佛水消失在水中。而且，第一集中提出的问题，第二集并没有深挖，只是原地来回踱步。

这部剧集，威廉吉布森的原著也不能提供更好的解法。

原著中未来人挽救过去世界的初衷良善得不真实，对过去世界的介入不讲究策略，少有尔虞我诈的精密算计或者宏大的布局。而结局也草草收尾，爱情和友情战胜了一切，乱笔勾画了一个赛博童话。

摆脱烂尾的风险，剧集只有靠自己改编剧本突破，而目前公布的编剧阵容，并不像诺兰前作《疑犯追踪》和《西部世界》那样过硬，而且乔纳森·诺兰本人也不参与剧本创作。

亚马逊今年已经有一部《指环王：力量之戒》扑街在前。《边缘世界》是否会步其后尘，只能看后面几集的表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