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晚,上海的小巷中只亮着两盏路灯,急切的脚步声打破了黑夜的宁静,等待的邮差看到尽头走来一位穿着白衬衣的男人。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您是张菊芬女士的同事是吗?”
男人的面庞隐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邮差的手中握着一封信,他还没来得及将信件交出去,就听见男人警惕地问道“你找她干嘛?”
邮差解释自己手中有一封要交给张菊芬的信件,希望男人可以说出张菊芬的联系方式。
借着灯光,邮差隐约看见男人皱起眉头,他双手垂在两侧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邮差,毕竟现在哪还有邮差会深夜来访,还能通过他人找到这里。
男人没有回答邮差的问题,反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找张菊芬有什么事?”
张菊芬这个名字对于男人来说并不陌生,但接下来从邮差嘴里说出的名字却让他疑惑。
“我们是受张淑凤女士委托,将这封信交给张菊芬女士的”。
张淑凤是谁?她为什么要找张菊芬?
陌生的女人
张淑凤生于上世纪70年代初,她的家乡在美丽的黑龙江讷(nè)河县讷南镇鲁民村。
她3岁那年,在家中玩耍时看到一个穿着打扮比较新潮的女人正在院外往里看。
年幼的张淑凤没见过这个人,好奇地站在门口也看着她。
女人注意到张淑凤后,脸上流露出欣喜的表情,张淑凤更加疑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对自己笑。
张淑凤想起母亲说的“人贩子”,赶紧跑进屋,把母亲拉出来,“妈,你看那个人一直往家里瞧”。
被张淑凤拽出来的母亲面色不悦地拍掉手上的灰,嘴里念道,“这年头哪有人贩子这么明目张胆的”,可张淑凤却不依不饶地拉着母亲,指着门口陌生的女人,“就是她”。
还在碎碎念的母亲抬头看到门外女人的瞬间,脸色唰地变了,她没有任何笑意,将张淑凤推进门,让她回房间待着。
年幼的张淑凤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但她怕被母亲打,便噘嘴跑回了屋内,母亲转身将木门关好,才走出去。
一扇木门哪能阻止得了张淑凤,她想着从后门绕出去,还没等她打开后门,那扇关上的木门却打开了,母亲和那个女人走了进来。
张淑凤害怕被母亲发现,便躲到了屋内,竖起耳朵听她们的谈话。
女人一进门就四处看,目光中透着期望,张淑凤母亲给她倒了一杯水,没好气道“别乱看了,你别见她”。
女人有些失望,她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才小声说“我这次来,是想带她走得”。
话音未落,张淑凤的母亲突然大吼了一声“你别想!不可能!”
躲在屋内偷听的张淑凤吓了一跳,不明白母亲为什么发火,她伸出小脑袋往外看,就见到母亲和那个女人僵持在厅内。
张淑凤担心地继续看,母亲和那个女人还在吵,但女人说话声音太小,张淑凤听不清楚,只能看见母亲越来越生气的脸庞和她指着门外的手指。
那个女人的嘴巴动了两下,张淑凤母亲便伸手推她往外走,嘴里更是说着“你赶紧走,以后都别来我家”。
女人哭了,她拽紧张淑凤母亲的手,死活不愿意离开。
看到这里,躲在屋内的张淑凤急了,拉开门跑出来护着母亲,不给那个女人扯她的衣服。
女人看到张淑凤顿住了哭声,她目光悲伤又透着一丝乞求,张淑凤愣住了,她觉得自己有些难过,但又说不出来为什么难过。
张淑凤母亲看到张淑凤跑出来,更加急地要把女人赶出去。
女人一直看着张淑凤,脚步踉跄地往外走,年幼的张淑凤站在原地看着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等母亲进来后,张淑凤才问道,“妈妈,那是谁?”
张淑凤母亲摸了摸张淑凤的脑袋,“一个陌生人”。
张淑凤不太相信母亲的话,但她知道母亲是不会告诉她真相的,她跑到院里的大门前,透过门缝看向外头。
那个女人走在黄土飞扬的土路上,她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在土路的尽头。
她是谁?成了3岁的张淑凤最想解开的谜题。
女人身份
张淑凤开始默默留意身边的一切,她注意到大队里的知青打扮和那个女人像似,她会不会是知青?
张淑凤在知青点蹲守了几天都没有看到那个女人出现,这让年幼的张淑凤越来越好奇那个陌生女人的身份。有好几次,张淑凤都想问母亲,可她想起母亲那天愤怒的表情又退缩了。
张淑凤八岁那年,有一群陌生人来到村里,张淑凤看他们的穿得靓丽,好奇地跟在这群人后面,听他们聊些什么。
这时,一位老太太注意到张淑凤,她睁大了眼睛仔细打量着张淑凤,“这不是上海知青生的那个孩子吗?”
这句话像一道雷劈在张淑凤身上,她是上海知青生的孩子?这怎么可能呢?
她想要去问老太太是怎么回事,却被一旁的人拉开,这时,老太太似乎意识到说错话,尴尬地笑了几声,“人老了眼花,看得不真切”。
大家都哈哈地笑出声,附和着老太太的话,继续往前走,只剩下张淑凤站在原地。
她回想起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的场景,她的样貌已经模糊了,张淑凤却还记得她的目光,初见时的好奇、离别时的悲伤。
那个女人是我亲生妈妈吗?她为什么要抛弃我?
张淑凤不敢问母亲事情的真相,她只能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真相。
张淑凤再一次来到知青点,她躲在旁边观察这群知青,她的妈妈会不会也像她们一样坐着聊天?一起上工?
回到家中后,张淑凤看着忙碌的母亲,心中升出了愧疚感,她觉得自己背叛了辛苦养育她的母亲,可张淑凤却忍不住好奇亲生母亲是什么样的。
在张淑凤有意地打听下,她终于知道了母亲的姓名——张菊芬。
她像一个情报收集员,每天都在知青、村民的闲聊中找到关于张菊芬的信息,再将它们拼凑起来。
每到夜深人静时,张淑凤才会躲在被窝里思念远方的亲生母亲。
张淑凤12岁时,堂叔家生了一个孩子,张淑凤特意跑去看,她看着啼哭的娃娃被裹在襁褓里,而娃娃的生母却面朝墙壁,没有转过头看他一眼。
张淑凤难过的自言自语道“我的生母生下我之后,也没有看过我吧”。
日子过得飞快,张淑凤背起书包上学了,张菊芬的事情被每日繁重的家务和课业掩埋在心底最深处。
张淑凤虽然好奇亲生母亲有没有思念她,但她更爱养育她长大的养母,张淑凤后来说道“如果没有她(养母),我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意外
就在张淑凤认为这一生都不会再见亲生母亲时,一个男人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平静。
17岁的张淑凤某天上学的路上被人拦住了。
张淑凤认识面前的男人,是村里一个叫“宣叔”,但他常年在外打工,只有逢年过节才会隔了老远见一面。
张淑凤的心怦怦跳,她有预感,宣叔会告诉她亲生母亲的消息。
下一秒,张淑凤听到宣叔说,“你想见你最想见的人吗?”
虽然张淑凤早有预感,但真的听到这个问题,张淑凤还是紧张地拽紧了书包肩带。
见还是不见?
张淑凤犹豫了,她听见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大喊“说见她!赶紧说见她!”
宣叔没有催张淑凤回答,他安静地等着。
张淑凤拽肩带的手越发用力,手骨节凸起,见吗?见她一面吗?问问她为什么要遗弃自己?问问她为什么再也没来找过自己?
好多好多话像水般流进张淑凤的脑中,她张开了嘴巴要讲出答案,时间在一刻放慢,随车飞扬的尘土缓慢落下,快步走的人群像是被定格,好一会儿才离开视线。
“不见”。
张淑凤说完这两个字,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微微喘气平复狂跳的心脏。
宣叔愣住,他完全没想到张淑凤是这个答案,“凤啊,你再想想”。
张淑凤摇头,她觉得如果自己去见了亲生母亲张菊芬,那就是对养母的背叛,没有养母含辛茹苦的照顾,她现在哪能有机会再见张菊芬呢?
张淑凤想到这里,心里升出愤怒,她对着宣叔说,“麻烦您帮我带句话,我不想见她,我恨她”。
宣叔劝了张淑凤几句,但张淑凤依然坚持自己的选择。宣叔欲言又止地走了。
当时的张淑凤并不知道这个残忍的决定意味着什么。
同名人
时光飞逝,张淑凤将关于生母张菊芬的事情压在心底,直到她结婚前一晚。
媒婆上门和她说结婚的注意事项时,张淑凤望着贴上囍字的窗户想到了张菊芬,“她会不会知道她的女儿要结婚了?
出嫁的那天,锣鼓喧天、鞭炮声不绝于耳,张淑凤出门时,她转头含泪看了一眼当年张菊芬离开的方向,在心里暗道“妈,我结婚了,我要变成大人了,要过我以后的人生路了”。
婚后的生活,让张淑凤渐渐明白一个做母亲的心,她对张菊芬的怨恨变轻,思念变深,她后悔当年的决定,如果当时能去见一见张菊芬就好了。
思念的心折磨着张淑凤,她开始频繁地做梦,在梦中无数次回到3岁的那天,但她始终无法看清张菊芬的样貌,这是惩罚吧?张淑凤想,这是对她当年拒绝见张菊芬的惩罚。
张淑凤思来想去,决定去找张菊芬。
2004年,张淑凤打听到张菊芬在上海阐北区,农忙一结束,张淑凤便拉着老公来到上海阐北区派出所,和民警说明事情原由,“张菊芬是我母亲,我想找到她”。
民警了解清楚后,从户籍信息中搜索出了上百个张菊芬,张淑凤一一辨认她们的照片,却始终找不到记忆中的样貌。
民警询问张淑凤更多的信息,张淑凤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她的名字和曾经的学校”。
面对这个答案,民警一时无从入手。张淑凤家中的田地还需要人照看,没几天就离开了上海。
直到2014年,张淑凤从电视上看到寻亲节目,抱着试试看的心拨通了深圳卫视《你有一封信》节目组的电话。
“我想给亲生母亲张菊芬寄一份信”。
正是因为这句话,才出现了开头的那一幕。邮差通过张淑凤提供的学校信息,找到了张菊芬曾经的同学,再通过同学找到她的同事。
同事听邮差解释后,才说道“我也很多年没有和张菊芬联系了,只能帮你们把信交给和她有来往的同事”。
邮差将信放在张菊芬同事手中,看着他消失在夜幕中。
张淑凤可以见到张菊芬吗?
照片
演播室里的张淑凤讲述这段往事时几经落泪,她的面前是一块大屏幕,一会张菊芬会出现在屏幕的那端吗?
张淑凤坚定的说道“她会来,她会来看我的”。
当演播室的门打开,一个男人出现在观众的面前,就连主持人都露出讶异的表情,张菊芬怎么变成男人了?
男人解释道,张菊芬是他的姐姐,他叫“张文斌”。
然而,当张文斌看到张淑凤时,不解地问道“你是谁?”
张淑凤在看到张文斌时脸色就变了,她抿嘴看着屏幕,眼里透着不解和愤怒,“你好,张先生,我找的张菊芬为什么没有来呢?”
“我姐姐已经过世了”。
听到这个答案,张淑凤没忍住哭了出来,她死死咬着牙不让哭声透过话筒传出,张淑凤怎么都想不到四十多年前的那次见面,竟是她们母女今生的最后一面。
张文斌对张淑凤找姐姐这件事非常疑惑,他压根不清楚屏幕中的人到底有什么事要找姐姐。
张淑凤抽了下鼻子,将泪水忍回眼眶中说“我是她女儿”。
张文斌却皱起眉头,直言反驳张淑凤,“我从来没听见过我姐姐提起这件事,你怎么证明你是她女儿呢?”
张淑凤讲出她多年以来了解到的事情。
1969年,张菊芬在下乡前就已经怀有3个月的身孕,因为未婚先孕这件事在当时的环境下是一件较为严重的事情,所以张菊芬只能跑到了乡下生产。
和张菊芬一起下乡的同学也作证,张菊芬当年的确是怀孕下乡的,到黑龙江的鲁民村没多久就生下了一个女儿。
张文斌还是不相信,在他的记忆中,张菊芬到死都没有说出她有一个女儿的事情,可现在却冒出一个女儿,简直不可思议。
张淑凤拿出自己的相片,“你可以看看,我们长得像不像”。
张文斌也带来了张菊芬的照片,经过比对,张文斌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