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闻记者 李贵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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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人心中都应有两盏灯光,一盏是希望的灯光;一盏是勇气的灯光。有了这两盏灯光,我们就不怕海上的黑暗和风涛的险恶了。”罗曼·罗兰这句话,用在杨慎身上十分贴切。
杨慎一生坎坷,他在放逐滇南的35年流放生活中,并未因环境恶劣消极颓废。他每到一处,往往借咏边塞奇花异草,抒发政治热情。他还时时关心民众疾苦,不忘国事。杨慎那些生动细腻的旅游笔记和留驻川滇驿站的诗文,更是从一个大学问家的角度,记录了明朝南方丝绸之路的地理风貌和民俗风情,具有非常珍贵的文献学、地理学价值。
成都市北郊新都区,有个始建于初唐的桂湖公园。大门两侧有一大一小两株紫藤,大的一株为明代状元杨升庵亲手所植,主干直径达86厘米。两株紫藤枝蔓儿在大门上方交缠,向东西两个方向绵延,形成一座罕见的百米紫藤长廊。在我看来,这一左一右走向的幽绿紫藤长廊,也是杨慎35年奔走川滇的命运隐喻。
杨慎(1488-1559),号月溪、升庵,四川新都(今成都市新都区)人,明代三大才子之首,著名学者、诗人和文学家,他对哲学、史学、天文、地理、医学、金石、书画、音乐、戏剧、宗教、语言、民俗、民族等学科都有极深的造诣,一生著作达四百余种。
杨慎的诗文更是大家风范。罗贯中《三国演义》开篇语中有一段词:“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堵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就出自杨慎之手。
杨慎是东阁大学士杨廷和之子。明嘉靖三年(1524)因上疏议大礼,惹恼皇帝,加之同僚挑拨,连受两次廷杖,并被削籍谪戍云南永昌卫(今云南保山),35年后也就是1559年,客死云南庶所。
明代流传一句谚语:“宁充关外三千里,莫充云南碧鸡关。”意思是:宁愿充军到离关外三千里的苦寒之地,也不愿意充军云南。
这里有个历史背景,朝廷选择云南永昌作为杨慎的戍地,并非单一的刑律判罚,而是严峻的政治事件。明朝刑法规定,流放分为四等:安置、迁徙、发外为民、充军。而充军又按戍地不同分为极边、烟瘴边、沿海口外、边卫四等;按时限不同分终身与永远,“终身”到本人死为止,“永远”则罚及子孙,勾丁补缺,本人死后由子孙顶替。杨慎属“永远充军烟瘴”的重罚,令“永不许还朝”,用四川方言说,真是霉得起冬瓜灰。
从明嘉靖三年(1524)到嘉靖三十八年(1559),35年荏苒时光,如同一场既汹涌又漫长的洪水,足以让一个人一波波地受到灭顶之灾,呛水、扑腾、窒息、死亡。但杨慎没有,他在大水来临时抱住了一块木板随波逐流,一边漂流一边窥视有没有可以攀援上岸的葛藤,最终他爬上去了,虽然爬得很难很痛苦。他双手裂破,满脸是血,总算在动荡中暂时捡回一条性命。
我仿佛看到,滔滔洪水中,杨慎水淋淋地爬上岸,他坐在礁石上,定定神儿,拧干衣袍,望望四周,心想应该为自己寻一条可以活命的木船或筏子。于是他行走,不停地行走。他转换角色从一个学问家变成了旅行家,足迹几乎遍布往返川滇的驿道。他走昆明,去大理,到保山,赴建水……苦难变成了阅历,35年间他写下了大量栩栩如生的诗文:《滇程记》《滇载记》《滇候记》《南中集》《南诏野史》《云南山川志》等。这些诗文,就是支撑他可以活下去不被溺死的木板,诗文铭记着一个旅行者对南丝之路(蜀身毒道)地理、风光、民俗、人情、民俗、建筑、饮食、掌故、友朋等生动真实的记忆。